时光如水，悄然流逝。

林川在哈市航空工业大学的进修生活一天天进行着。

校报风波带来的那点涟漪，早已在校园日复一日的喧嚣中平复。

数学天才“秦川”的名头，虽仍在部分学生和老师间口耳相传，但热度终究降了下来。

这对林川而言，正是求之不得的状态。

他的生活轨迹简单得近乎刻板：清晨，在室友赵大力的鼾声和王晓轻微的键盘声中准时醒来，或去操场进行恢复性训练，或在校园僻静处练习那套源自“归巢”的、旨在重新掌控身体的舒缓格斗拉伸；

上午，埋首于材料学院的课堂，从最基础的《材料科学基础》、《金属学与热处理》学起，笔记本上工整地记录着知识点，眼神专注如同在听取作战简报；

下午，多半泡在图书馆那充斥着旧书墨香和细微翻页声的阅览室里，与高等数学、大学物理、物理化学等基础学科较劲，偶尔也会借阅一些前沿的材料学期刊，尽管很多内容对他而言仍显深奥，但他乐此不疲；

晚上，则回到412宿舍，在赵大力游戏音效和王晓代码编译的背景音中，继续他的“知识攻坚”。

这天傍晚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，给宿舍镀上一层暖金色。

赵大力正对着桌上一本崭新的《英语六级词汇速记》抓耳挠腮，唉声叹气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他的游戏背景音。

“唉，这六级简直不是人考的！这单词长得都一个德行，背了后面忘前面！早知道上学期过了四级就该趁热打铁，现在感觉脑子跟生了锈一样！”

王晓从他那仿佛永不枯竭的代码世界中抬起头，推了推眼镜，冷静地指出：“词汇是基础，逃避没用。你听力真题练了几套了？”

“别提了，”赵大力一脸苦大仇深，“那听力说的啥根本听不清，跟念经似的，还不如游戏里的英语台词好懂！”

他烦躁地合上词汇书，像是要摆脱什么噩梦般，扭头看向对面书桌——

林川正对着一本《材料力学性能》蹙眉沉思，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敲，似乎在推演某个公式。

“对了，秦川！”赵大力像是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目标，提高音量问道，“你英语怎么样？四级报名了吧？学校有规定，本科毕业起码要过四级。你是进修生，不知道有没有这要求？不过考一个总没坏处，简历上也好看点。”

林川从力学性能的微观世界中回过神来，目光还有些许未散尽的思索。

他看向赵大力，语气平和：“英语？我没报四级。”

“没报四级？”

赵大力一愣，下意识追问，“那你报了什么？总不能……”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，他半开玩笑地说，“……直接报六级了吧？”

出乎他意料的是，林川竟然点了点头，神色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晚饭吃了什么：“嗯，就报了六级。”

“啥？！你报了六级？！”

赵大力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，满脸的不可思议。

连一旁的王晓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，愕然转过头，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
“秦川，你……你没开玩笑吧？”赵大力几乎要凑到林川脸上，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里找出一丝戏谑。

“你高中英语不是……不是你自己说的，没及格过，很一般吗？四级都没把握，直接挑战六级？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？”

面对两人震惊的目光，林川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，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局外人般的洒脱：“是啊，高中底子确实差。所以想想，考四级估计也过不了，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和报名费？六级反正也考不过，报着玩玩，感受一下最高难度是什么样，考个零蛋也无所谓。反正我只是个进修生，不影响毕业，也不影响啥。”

这番“摆烂”式的逻辑，直接把赵大力和王晓听懵了。

“报……报着玩玩？”赵大力张大了嘴巴，半天合不拢，“感受难度？哥们儿，你知道六级是什么概念吗？那是无数英雄好汉折戟沉沙的地方！你这心态……也太……太豁达了吧！”

他搜肠刮肚，才找到“豁达”这个词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
王晓也忍不住开口，语气带着规劝：“秦川，六级和四级难度差距很大，词汇量、阅读速度、听力要求都不是一个级别。直接考六级，可能……连题型都很难适应。”

林川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：“没关系，就当去见识一下。考不过很正常，考过了算运气好。”

他看向王晓，“对了，王晓，你那边有没有不用的六级复习资料？借我看看题型，总不能真的一无所知就去考。”

王晓看着林川认真的表情，一时语塞。

他默默地从书架上找出自己上学期用过的《六级真题精讲》、《核心词汇乱序版》和一本《听力强化训练》，递了过去。

“给，你……看看吧。”

赵大力看着林川接过那摞在他看来如同“天书”的资料，表情复杂地拍了拍林川的肩膀：“兄弟，我敬你是条汉子！这勇气，杠杠的！到时候考场睡一觉，提前交卷出来，哥们儿请你吃小炒部安慰你！”

林川笑了笑，没再多说，低头翻开了那本真题集。

在赵大力和王晓看来，他是在硬着头皮面对那些艰涩的英文，但实际上，林川的内心平静无波。

他快速浏览着真题，听力原文在他听来清晰缓慢，阅读文章逻辑分明，写作题目更是毫无挑战。

他甚至在脑海中瞬间构思了几篇不同风格的高分范文。

系统强化学习能力后，即便是英语，他也几乎是看一眼就会，听一遍就记住了！

……

林川报考六级的消息，不知怎地就在小范围内传开了。

主要是赵大力这个大嘴巴，在班里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当做奇闻异事说了出去。

“听说了吗？材料学院那个数学怪物秦川，直接报六级了！”

“真的假的？他不是进修生吗？这么猛？”

“猛什么呀，据说是破罐子破摔，四级觉得过不了，直接考六级‘体验生活’去了。”

“哈哈哈，还有这种操作？这是去给六级通过率做分母了吧？”

“佩服他的勇气，不过结果嘛……可想而知。”

这些议论，林川偶有耳闻，只是一笑置之。

他依旧按部就班地学习、看书，偶尔翻翻六级资料做做样子。

在所有人看来，这不过是他进修生涯中一个无足轻重、甚至有些可笑的小插曲。

英语六级考试的日子，在一个晴朗的周末上午到来。

考场设在教学楼的一间大阶梯教室，气氛肃穆。

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气味，夹杂着考生们或紧张或茫然的呼吸声。

林川按照准考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，神情依旧是惯常的平静。

与周围或抓紧最后时间默念单词、或深呼吸平复心情的考生相比，他显得格格不入的松弛。

赵大力和王晓与他不在同一个考场，进场前，赵大力还对他投来一个“自求多福”的眼神。

试卷和答题卡分发下来。

林川快速浏览了一遍。

听力部分，录音开始播放。

那标准的英式发音，在常人听来或许需要全神贯注，但在林川耳中，每一个单词都清晰得如同面对面交谈，语速慢得让他觉得有时间在脑海里将其翻译成中文再分析一遍。

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答题卡上勾选着答案，速度快得让旁边偶尔瞥见的考生暗自咋舌。

接下来的阅读部分，长长的文章在他眼中被自动分解成意群和逻辑模块，题目设置的陷阱和关键点一目了然。

他流畅地阅读、答题，速度惊人。

完形填空和翻译题，他刻意收敛了一下，没有使用过于华丽的词汇和复杂的句式，但保证语法绝对准确，用词地道，符合语境。

最后是作文。

题目是关于“人工智能对未来社会就业结构的潜在影响”。

这是一个颇具深度和前瞻性的话题。林川脑海中瞬间闪过系统知识库里那些超越时代的碎片信息，但他立刻压制住了引用那些过于超前观点的冲动。

他构思了一篇结构严谨、论证清晰、语言流畅的议论文，采用了标准的“总-分-总”结构，论点明确，论据充分。

既展现了良好的逻辑思维和语言组织能力，又控制在了一个“优秀本科生”可能达到的范围内——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。

他下笔如飞，漂亮的英文圆体字流畅地出现在答题卡上，思路清晰，几乎没有停顿。

写完最后一个单词，他通读一遍，稍作修改，感觉十分满意。

此时，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将近四十分钟。

若按他原本“低调”的计划，他应该坐在座位上等待，避免过早交卷引人注目。

但也许是这段时间沉浸在学习和思考中，习惯了高效节奏；

也许是内心深处那份属于“刺客”的利落和不喜欢无谓等待的本能，在稍作犹豫后，他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，决定不浪费这宝贵的时间。

他平静地举起手。

监考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教师，看到林川举手，走过来低声询问：“同学，有什么事？”

“老师，我交卷。”林川的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考场里，却清晰地传入了附近几个考生的耳中。

那几个考生猛地抬起头，看向林川，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“这哥们儿是不是放弃了”的同情。这才一个多小时啊！六级考试！这就交卷了？

女监考老师也愣了一下，确认道：“你确定要交卷？不再检查一下？”

“嗯，检查过了。”林川点头。

女老师看了看他几乎写满的答题卡，尤其是那篇字迹工整、篇幅足够的作文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但还是按程序收走了他的试卷和答题卡。

在满考场或惊讶、或不解、或怜悯的目光注视下，林川收拾好文具，平静地离开了教室，将一室的沉寂和窃窃私语留在身后。

“我靠！有人交卷了！”

“谁啊？这么猛？”

“好像是材料学院那个进修生，叫秦川的……”

“就是他？那个直接报六级体验生活的？果然是吧，这是彻底放弃了！”

“一个多小时，能写完作文就不错了，肯定是瞎蒙的……”

这些议论，林川自然是听不到了。

他呼吸着室外清新的空气，感觉心情舒畅。

至于考试结果，他并不担心，过线应该没问题，分数大概会在五百多分，一个不错但不会太扎眼的成绩——他自认为已经很好地控制了答题的“度”。

……

等待成绩的日子波澜不惊。

林川继续着他充实而规律的进修生活，仿佛六级考试从未发生过。

赵大力和王晓考完后对答案，哀鸿遍野，纷纷感叹六级之难，对于林川提前交卷的行为，更是认定了他“战略性放弃”，偶尔还会拿此事开玩笑，林川也配合地自嘲几句。

几天后，六级成绩公布的日子到了。

学校教务系统再次迎来访问高峰。

412宿舍里，赵大力和王晓紧张地坐在电脑前，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。

“过了！我452！低空掠过！哈哈哈！”赵大力兴奋地一拍桌子，差点把键盘震飞。

王晓也松了口气：“我518，还行。”

他推了推眼镜，看向旁边正在看书的林川，“秦川，你也查查？”

“哦，好。”林川放下书，走到电脑前。

赵大力主动让开位置，嘴里还念叨着：“没事，秦川，别有压力，本来就是去玩的，考多少分都不丢人……”

林川输入自己的信息，点击查询。

页面跳转的瞬间，似乎因为访问量过大，稍微卡顿了一下。然后，一个清晰的成绩页面显示出来。

姓名：秦川

学号：tz20xxxxxx (进修生临时学号)

报考科目：大学英语六级

成绩：699分

（注：当时大学英语六级考试满分为710分）

宿舍里，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
赵大力脸上的笑容僵住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字，嘴巴无意识地张开，足以塞进一个鸡蛋。

王晓扶在眼镜框上的手停在半空，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，瞳孔剧烈收缩。

699？！

离满分只差11分？！

这怎么可能？！

这不是运气好蒙选择题能蒙出来的分数！

这是绝对实力的体现！是碾压式的、近乎完美的表现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