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认知让陆京垣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，像是心脏被放在了半空中，不上不下的，却又让他觉得新奇。

“陆九，你什么时候进的孤儿院？”

听到陆京垣问话，秦北聿想了想，“两岁……或者三岁，记不起来。”

孤儿院的资料不会记载他们家人的事，陆京垣问：“对你父母有印象吗？”

原主对家人没印象，秦北聿自然不可能有。

“没有。”

“也没什么亲人对不对？”陆京垣追问。

如果有的话，原主也就被亲戚收养了，不会流落到孤儿院。

“嗯，”秦北聿说：“没有。”

得到这个回答，陆京垣挑了一下眉，感觉有些愉悦。

心里想着事，陆京垣脚下一不小心踩空了，朝着斜坡滚了下去。

数不清的枝丫刮在了身上，把他的衣服划破，身上也受了伤。

也许过了十几秒，也许是几十秒，一棵树挡住了下坠的陆京垣，震得他头痛。

好在陆京垣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况，压制住了下意识的反应，并没有因为滚到山坡底下而尖叫。

秦北聿快速地往下跑，扶起了浑身都是泥土的陆京垣。

“没事吧？”

陆京垣咳嗽了一声，摇了摇头。

然而当他尝试站起来的时候，才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。

秦北聿按住了的肩膀让他坐着，“别动。”

蹲在陆京垣面前，秦北聿挽起了他的裤腿。

小腿上青紫色的伤痕触目惊心，秦北聿伸手按了一下，陆京垣没忍住叫出了声。

“很疼？”

陆京垣咬牙忍着疼摇了摇头，“没有，我们继续走。”

秦北聿有些惊异地看着陆京垣，如果他没看错陆京垣小腿应该骨折了，虽然不是开放性骨折，但也特别严重。

但是这个少年却依旧淡定，并没有叫疼。

从小到大秦北聿被夸得最多的就是成熟，但没想到会遇到比他还成熟的陆京垣。

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，秦北聿蹲在了陆京垣面前，“上来。”

看着秦北聿宽阔的肩膀，陆京垣说：“不用，我能走。”

他不能拖秦北聿的后腿，背着他肯定走不快。

秦北聿又重复了一遍，语气还是平静但不容拒绝，“上来。”

身后的陆京垣没有反应，秦北聿回过头，“背着你也不会影响速度，快上来。”

顿了顿，秦北聿又喊了一声“少爷”。

陆京垣终于伸出手搂住了秦北聿的脖子。

站起来之后，秦北聿朝着河流的方向走去，又顺着河一路向下。

水往低处流，跟着河走肯定没错。

陆京垣虽然被背着，但是他并没有完全趴在秦北聿背上。

没过多久，陆京垣发起了烧头止不住的发晕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贴在秦北聿后背了。

鼻间萦绕着一股很淡的冷香，像是松木的味道，虽然很淡但是在这样的夜里又莫名让陆京垣觉得安心。

陆京垣启唇问道：“你用的什么香水？”

秦北聿一边避开河边的湿淤泥，一边回答：“没有用，可能是管家准备的沐浴露洗发水味道。”

“哦”了一声之后，陆京垣找不到话来说了。

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，树叶无法承受它的厚重，顺着叶片脉络就落到了地面上。

秦北聿身上已经被打湿了，西装外套颜色变深。在他背上的陆京垣已经冷到无意识地抱紧了他，试图得到一点温暖。

暂时把陆京垣放了下来，秦北聿摸了摸他的额头，已经滚烫了。

陆京垣半睁着眼睛，“怎么了。”

秦北聿说：“停下来歇一下。河道变宽了不少，可能已经到下游了。”

咳嗽了一声，陆京垣说：“我们到了下游，陆承寒的人可能也到了。”

秦北聿说：“就看谁更快了。”

盯着秦北聿被雨水淋湿的脸看了看，陆京垣问：“你怕死吗？”

秦北聿说：“怕。”

顿了顿，陆京垣语气莫名，“你也会有怕的事？”

秦北聿：……

秦北聿不知道自己在陆京垣心里是什么形象，可世上没有人不怕死。

“每个人都有怕的事。”

陆京垣的眼皮越来越沉重，“是吗？那除了死你还害怕什么？”

本来不指望秦北聿能说出什么，结果过了一会儿，陆京垣听到了两个字。

“怕吵。”

陆京垣睁开了几乎已经闭上的眼睛，“为什么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？”

秦北聿眼神平静，“不为什么，就是不喜欢吵闹的环境。”

其实秦北聿不喜欢吵是因为小的时候，在疼爱他的爷爷的葬礼上，看见了太多太多为了利益争吵的嘴脸。

平时见不到的亲戚为了遗产一股脑冒了出来，在了灵堂大吵大闹。

从那之后，秦北聿就很讨厌吵闹的环境。

转身蹲在陆京垣面前，秦北聿说：“好了，上来吧。”

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雨落了下来，秦北聿沉默地背着陆京垣。

天空闪过了一道雷，秦北聿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被人的陆京垣身体颤抖了一下。

脚步一顿，秦北聿把陆京垣往上颠了一下，“少爷？”

陆京垣垂在秦北聿脖颈两侧的手不自觉收紧，“我没事……”

雷声接连不断，陆京垣心情不可抑制地差了起来，但是感受到秦北聿后背的温度，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。

“我讨厌雷雨天。”

陆京垣忽然开口，秦北聿接话问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
身后是一阵沉默，就在秦北聿以为陆京垣不会开口的时候，他听到陆京垣带着凉意的声音。

“六岁那年我父母离婚了，我母亲带走了我哥，把我留在了陆家。我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，夜里雷声很大，雨也很急。”

那天夜里，陆京垣的母亲一手提着行李箱，另外一只手牵着陆京圻，抱歉地看着陆京垣，说对不起。

在父母离婚之前，陆京垣是能够感受到一点家庭的温暖的，可是当母亲离开之后，陆京垣的世界一瞬间再也没有了亲人。

“从那之后，我就不喜欢下雨天。”

秦北聿说：“等雨停了，一切都过去了。”

陆京垣微微垂眼，看着秦北聿的颈侧，知道这人是在安慰自己。

这么多年过去，陆京垣早就不会因为方面的事伤心，在雷雨天心情不好也只是一种身体应激反应。

“陆九，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吧。”

能够让陆京垣说出这句话，说明这小少爷是真的认可他了。

秦北聿愣了一下，“好。”

后面陆京垣几乎烧糊涂了，什么都不记得，唯独秦北聿身上冷冽的香味被他记住，并且经年不忘，常在爱欲交织的梦中出现。